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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《沙丘》
是怎么劝退一堆导演的
丹尼斯·维伦纽瓦（Denis Villeneuve）的新版《沙丘》，迎来的是口碑爆棚！！烂番茄新鲜度高达92%！爆米花指数开高达99%！影评人均分达7.6！为什么美媒会担忧在无法上线？《尚气》所改编自的那漫画中的反派人物“傅满洲”（电影中叫“满人”），今天已经登陆威尼斯电影节。就在上个月，是美国人基于对人极具种族主义色彩的歧视和丑化创作出来的。（可自行百度“傅满洲”）梁朝伟饰演“满人”不仅如此，导演本人还亲自开了豆瓣和知乎账号，漫威影业还让这个严重丑化的人充当反派，跟自己的影迷们打了个招呼。
在网上搜索这电影的消息，并且还让一个被美国教育出来的华裔主角打败他，你总会看到类似“《沙丘》 能否成为第二个《星球战》？”这样的标题，试问作为一个人能接受吗？早前就有人分析，但其实，漫威拍这电影的目的是想树立一个“亚裔超级英雄”，《沙丘》这几乎“重塑了西方科幻文学”的著作，来迎合美国认为的当下正确政治的（没有种族歧视），曾深远地影响了《星球战》《银翼杀手》《异形》《星际迷航》这些经典电影系列。
沙丘 Dune (2021)
美国科幻小说家弗兰克·赫伯特(Frank Herbert)发表于1965年的《沙丘》，而这电影却直接反应了对人的种族主义丑化。最后传播出去，被公认为是科幻文学史上的一巨著，也希望更多人能知道这个作品背后的故事。举报/反馈，曾同时获得星云奖和雨果奖。这小说里的冒险精神与反主流文化的思潮，点燃了当时的年轻人，对他们来说，赫伯特创造的那个黄沙漫天、烈日炙烤的地外世界，概才是人类最后的疆域。六七十年代以来，《沙丘》的粉丝遍布全球，成为一股变革式的力量。
George Westbeau
弗兰克·赫伯特
那么问题来了：为什么半个多世纪过去了，《沙丘》才终于在今年第一次“体面”亮相？为什么导演卫·林奇不止一次在采访中表示，他执导84版《沙丘》留下的伤疤过于刻苦铭心，以至于不愿再看到任何新版？那些去触碰原著、想要将其搬上银幕的年轻导演们，为何面临的是一个个接踵而来的噩梦？丹尼斯·维伦纽瓦的新版《沙丘》正在威尼斯电影节展映，他又能否成功打破这个“好莱坞魔咒”呢？
Universal Pictures
卫·林奇和弗兰克·赫伯特在1984年版《沙丘》拍摄现场
夭折的神作预备役
1970年代初，亚历桑德罗·佐杜洛夫斯基(Alejandro Jodorowsky)拍摄的两电影《鼹鼠》和《圣山》，令这位导演在B级片市场名声噪。带着这样古典又先锋的精神，佐杜洛夫斯基受邀来到巴黎，在制片人迈克尔·赛杜(Michel Seydoux)的慷慨资助之下，开口要拍《沙丘》。
圣山 La montaña sagrada (1973)
当时的佐杜洛夫斯基，对这个项目颇有信心，“这不只是一电影，这是一则预言，将改变和解放全世界年轻人的思想。我要造神。”尽管在敲定这个项目时，他根本没有看过原著，但“听朋友说这书是神作”，还是让他动了心——虽然熟悉好莱坞的人都知道，卖版权容易，拍出来却是天方夜谭。
Adarsha Benjamin
佐杜洛夫斯基
宏的制作计划需要可靠的人才，为了搞定坚固的基本盘，佐导开始自行寻找各路艺术家。令人称奇的是，他物色的合作者（这些人也被他称作“精神战士”）都是偶遇来的：
翻看漫画时，佐杜洛夫斯基相中了法国知名漫画家莫比斯(Moebius)，正当他在找公关经纪寻求联系方式的时候，却恰好偶遇到莫比斯本人；与负责《2001：太空漫游》视觉特效的道格拉斯·特朗布尔(Douglas Trumbull)会面失败后，他走进附近影院解闷，又在看完一小成本科幻片之后，看上了人家的特效师丹·欧班农(Dan O'Bannon)；然后，又在阿西莫夫小说封面上相中了英国艺术家克里斯·福斯(Chris Foss)；再后来，这个神仙阵容还请到了未来的“异形之父”H·R·吉格(H. R. Giger)。
Alamy
1970年代，佐杜洛夫斯基(左一)，莫比斯(右一)在筹备前期
这群怪咖背井离乡，住进了赛杜为他们租的法国城堡，共同开始了疯狂旅程。就在那时，平克·弗洛伊德(Pink Floyd)乐队刚刚发行了他们的专辑《月之暗面》(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)，佐导还专程赶到伦敦与他们见面，希望对方为《沙丘》配乐。乐队成员们很直爽，但他们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佐导：他要找的是音乐家和“精神战士”，不是面前这群边谈工作边吃垃圾食品的“幼儿园学生”。起身骂并打算走人的佐导，瞬间把这群英国小孩们震住，反倒使得后来的合作进行得十分顺利。
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 Jodorowsky's Dune (2013)
莫比斯的画作
Sony Pictures Classics/Everett Collection
H·R·吉格为佐导版《沙丘》设计的概念图
在这些演艺圈名人之外，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·达利(Salvador Dali)，成了扮演片中帕迪沙皇帝的首选。但达利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要求：他要成为影史片酬的演员，所以每小时工作得付十万美元。小机灵鬼佐导算了算，达利的角色顶多出场三五分钟，“不如每分钟戏份我们给你十万吧”，然后，达利就这样被“骗”进了剧组。
有的人靠骗，有的人要哄。佐导为《沙丘》设计的开场，那个穿梭过整个宇宙无数星云、据说“如果拍出来会是超越《2001：太空漫游》开场”的长镜头，灵感来源于导演奥逊·威尔斯(Orson Welles)的作品《历劫佳人》。他也由此想邀请偶像威尔斯本人出演，但这位同样不好伺候：屡次表示“我不想演戏我只想养膘”。佐导于是承诺聘请威尔斯最爱的巴黎餐厨，满足他吃好喝好的要求。之后，佐杜洛夫斯基还招揽了滚石乐队主唱米克·贾格(Mick Jagger)，《功夫》和《杀死比尔》的动作明星卫·卡拉丁等等一众巨咖。
Getty / Alamy
佐导组织的阵容（从左至右）：乌多·基尔，米克·贾格，达利，奥逊·威尔斯，卫·卡拉丁
对于原本就很超前的原著，佐导和他的团队呕心沥血地进行了更加超前的改编——难以实现的开场镜头，超越生理可能的角色起源，突破哲学极限的人物结……赛杜带着故事板去了华纳、迪士尼、派拉蒙，每个人都赞叹它的精致与复杂，但每个人也都微笑着拒绝了投资。五百万美元在当时的好莱坞不算是个小数字，所有的制片厂都给出了同样的回答：我们不能接受你们那个肆破坏禁忌的疯狂智利导演，而且，超过两小时的电影更是不可能的。
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 Jodorowsky's Dune (2013)
“在我心中这电影要二十小时才能讲完。他们没资格评判，我不会为他们改变。金钱把他们变成了奴隶。”佐杜洛夫斯基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蓝图上打折扣，更不会同意妥协。准备工作似乎进行了一辈子，倾覆却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，剧组收到从洛杉矶发来的消息：项目结束了。
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 Jodorowsky's Dune (2013)
佐杜洛夫斯基和制片人迈克尔·赛杜多年后重聚
创伤难以愈合，但前路依旧宽敞。这没拍出来的《沙丘》中无数概念和艺术设计，在好莱坞被传递了出去，然后被运用到了主创们后来多作品当中：其中的画师们被《异形》剧组收编；对未来巨型建筑形态的设计，也直接影响了雷德利·斯科特的《银翼杀手》等作品；从泽米吉斯的《超时空接触》到沃卓斯基的《黑客帝国》，如果没有这“不存在”的《沙丘》，这些轰动世界的作品，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。
导们的共同噩梦
佐导的尝试彻底落败后，《沙丘》的改编版权被制片人迪诺·德·劳伦提斯(Dino De Laurentiis)买走，寻找新的导演和愿意接盘的下家。前有完整的愿景，外加那几年间《星球战》系列的成功，好莱坞对《沙丘》电影的期望依旧安稳揣在兜里，完全不知道这才是诅咒真正的开始。
1979年，正在《异形》后期筹备阶段的雷德利·斯科特受邀加入《沙丘》剧组，与劳伦提斯商议之后，雷德利坐上导演椅几乎已是板上钉钉，准备工作进行了几个月后初稿也成形了。但就在此时，雷导的长兄弗兰克·斯科特突因癌症意外去世，他自己也逐渐意识到这个项目的庞超出了彼时的他可以承受的范围，于是，雷德利交还了剧本，决定退出项目，改去了之前拒绝过的《银翼杀手》。
银翼杀手 Blade Runner (1982)
雷德利·斯科特在《银翼杀手》片场幕后照
科幻新星退出了，制片人觉得佐杜洛夫斯基也不是唯一的邪典天才，目光便转向了当时已有《橡皮头》《象人》等代表作的卫·林奇，这个在美国电影界屈指可数的神秘主义事业接班人。
接到项目的林奇原本也雄心勃勃，完全没料到前方路途险恶：为了执导《沙丘》，甚至还没读过原著的他放弃了执导《星球战3：绝地归来》的机会，并终于在1984年把《沙丘》搬上了银幕，这也是林奇导演生涯中唯一一改编电影。
沙丘 Dune (1984)
卫·林奇现场幕后照
最初，林奇认为这个故事应该分成两电影（据说他也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才愿意签约的），连演员加入时都签的是三。但制片厂反悔并向林奇施压，要求他把巨的体量压进了一里。正式拍摄涉及百余外景和无数内景，而制片人劳伦提斯却出了名的抠，甚至让《沙丘》剧组与自己制片的其他剧组共用场地，给本来就艰难的制作造成了更困难。为了钱选择在墨西哥取景，然而剧组成员很快就因为水土不服而身体不适，场地的电力、通讯等状况很不稳定，天气更是难以把控。
Universal Pictures
主演凯尔·麦克拉克伦和原著作者弗兰克·赫伯特，在1984年版《沙丘》的拍摄现场
种种压力之下，这个版本的《沙丘》的评价自然十分尴尬。环球影业推出的2小时17分钟剧场版，明显受到了量的删改，本身可以是很林奇式的一太空歌剧，被改成了一台灾难戏，还被评论家们抨击为“当年最糟糕的电影”。
沙丘 Dune (1984)
也许是因为拍摄过程过于阴影，卫·林奇本人对最终的成片厌恶至极，以至于在上映的版本中，他将自己的名字从导演位置撤掉，换成“阿兰·史密斯”（好莱坞内梗：不愿署名的作者通常会用这个名字代替）。编剧名字则署名“犹·布斯”，意指背叛耶稣的犹和刺杀林肯的布斯，暗示制片厂出卖和“谋杀”了本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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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丘 Dune (1984)
卫·林奇甚至在此版电影里客串了一个角色
林奇的反应并不令人惊讶，他的失望也情有可原。他根本没拿到最终剪辑权，无数有价值的片段被弃置，制片方粗暴地在后期制作中为影片加入令人生厌的旁白解说，试图用断断续续的画外音挽救糟糕的片段，没有导演剪辑版，后来发行的加长版也无法弥补。这电影的唯一价值，恐怕是只剩某些五毛的特效片段，能让邪典爱好者津津乐道一番。在近年的报道里，林奇表示完全没有兴趣并且会直接拒绝观看新版《沙丘》，因为自己的经历过于令他心碎，“我说过十亿遍了，这不是我想拍的电影。它的某些分我非常喜欢——但整体来讲，完全是个失败品。”
沙丘 Dune (1984)
卫·林奇现场幕后照
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容易拍好的电影，《沙丘》的故事过于庞杂，也不像《星球战》那么容易产生现实关联，用超现实奇幻风格塑造的宇宙，对于多数观众而言的确有些陌生和遥远。但正是如此，它才不会沦为单纯的消遣和娱乐。比起多数成功的商业片，1984版《沙丘》更像《2001：太空漫游》，会让观众在观影中迷失和好奇，但结果却令人唏嘘。
沙丘 Dune (1984)幕后照
自从1984年的《沙丘》成为了不仅是这作品的改编史、也可能是整个科幻改编界（甚至整个文学改编界）的最失败之后，整个项目就像烫手山芋，制片厂们屡屡试图一展宏图，却终究一再搁置。
半个世纪的“不神则烂”与“Go Big or Go Home”的诅咒始终萦绕着《沙丘》，但如今，将这个黑暗与光明交织的未来世界搬上银幕，对于拥有《降临》《银翼杀手2049》《边境杀手》这些代表作的维伦纽瓦来说，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。
沙丘 Dune (2021)
那么，祝这电影，也祝想看这电影的我们都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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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／Yorkshire Viking
编辑
／Effy Svet
排版
／Effy
